第60章 終卷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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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0章 終卷6
自抓魚回來之後桑伊就病倒了。
起床軟綿無力之時, 桑伊還以為自己只是太累了，直到他發現腦袋昏沈才意識到或許自己生病了。
耳邊的聲音似有若無。
好像有大夫來過了, 又好像有人在吵架。
“既然是神仙，治療他的病輕輕松松才對吧？”孫悟空咬牙，“也不知要你們何用。”
鴻鈞面色沈沈，他伸手摸了摸桑伊的額頭，“他體質不好，如今也並非妖仙，倒是你們為什麽要隨意讓他下水？”
“說這些無濟於事。”玉清輕皺了下眉，“我來照顧他就好了，你們都出去吧, 別吵他休息。”
這次沒有人再說話。
……
桑伊做了混亂的夢。
從他經歷飛機失事到現在。
他似乎回到了很久沒有回去的家裏, 他的房間依舊幹凈整潔, 兄長坐在他的書桌前握著他們的合照。
說起來，他和哥哥其實沒怎麽合照過，哥哥並不是一個很喜歡照相的人，連合照也是他十八歲生日的時候照的，那是第一張也是最後一張。
十八歲生日之後沒多久, 他便作為交換生前往國外。
他記得東西太少，連夢裏，那些人的影子也是模糊不清的。
“似乎燒得更厲害了。”耳邊傳來一道略帶擔憂的聲音，“不如用丹藥試試。”
“他現在只是凡人之軀，那些藥物他的身體承受不住。”鴻鈞的聲音帶著憂慮。
後面的話桑伊聽不清了，他又一次跌入了那些詭亂的夢境之中, 可這次, 他沒有再看見哥哥了。
他看見了另一個人，那個人握著巨大的黑色鐮刀, 那把鐮刀上散發著詭異的死亡的氣息。
男人高眉深目，是異國人特有的格外英俊。
“你又一次……拋下了我。”
又一次拋下了他，是誰？誰拋下了他？
桑伊睜開眼的時候還覺得頭暈乎乎的，他只看見玉清白色的發。
他手指輕輕地拽上玉清的衣服，“師父。”
玉清正在吹藥，聽見桑伊的聲音他放下藥碗來扶桑伊，“感覺怎麽樣？”
“還好。”桑伊沒什麽力氣地靠在玉清懷裏，“就是有點頭疼。”
玉清的指腹按上桑伊的腦袋，“桑桑，你是不是很不開心？”
“為什麽這樣問？”
“你這次生病可是因為不開心。”
桑伊靜默了片刻道，“師父，我沒有不高興，也沒有什麽心理問題，你們想得太多了。”
“大夫說你郁結於心。”
“庸醫。”
玉清：“……”
桑伊擡眸看著玉清，“我就是入水著涼了，絕不是因為什麽郁結於心，師父，這點我還是分得清的，不僅分得清，我也很清楚自己的狀態。”
玉清摸了摸桑伊的臉，還是燙的，還在發熱，他道，“你現在腦子不清醒，得吃了藥好好休息。”
桑伊：“……”
他覺得玉清才腦子不清醒。
系統說，【你怎麽不順著他的話承認，承認的話，說不定他們就不會這樣逼著你了。】
桑伊：“……”可他壓根沒什麽抑郁癥，他要承認什麽？這樣的謊言他也不喜歡。
想到這裏，他忽然開口，“系統，該不會是你搞的吧？”
【你想太多了，我才沒有這樣大的本事。】系統差點炸毛，【你汙蔑我。】
桑伊連忙順毛，“是是是，抱歉，是我的錯。”
系統一見桑伊這樣立馬心軟，【好了，放心吧，我肯定會找到機會讓你離開這裏的。】
桑伊眼睫一彎，“好，我等著。”
玉清端了藥碗來餵桑伊，桑伊伸手去接，“師父，我自己喝就可以了。”
“你還生著病呢，沒什麽力氣，我幫你。”玉清沒給桑伊，“我試過了，不苦。”
桑伊眨了眨眼，小聲說，“那好吧。”
雖然說不苦，但入口時藥水詭異的味道還是讓桑伊蹙眉了。
玉清眉眼中含了些許笑意，“還是苦？”
桑伊唔了聲，他是真想接過來一口氣喝完的。
玉清溫聲道，“張嘴。”
桑伊下意識張開嘴，下一刻，甜滋滋的味道在嘴裏蔓延開來。
桑伊眨巴了下眼看著玉清。
“嗯，糖丸。”玉清道，“吃了之後便好好休息。”
桑伊唔了聲，他舌尖抵了抵糖丸，“師父也吃了嗎？”
“師父不吃糖。”玉清說到這裏頓了頓，“不過若是桑桑願意與師父分享也可以。”
“啊？”桑伊有些楞，“分享……”
“嗯，分享。”玉清捏著桑伊的下巴，吻上桑伊的唇。
桑伊睜大眼，他腦子有些暈暈乎乎地想，嗯……師父，會傳染吧？
但沒有什麽力氣去抗拒師父的親吻了。
他只能仰著頭被迫接受了這個吻。
糖融化了。
分不清口中的甜是什麽甜味，桑伊只能努力吞咽下去，吞咽得極了，他甚至連呼吸都無法維系。
口中的甜消失得幹幹凈凈，玉清才松開了桑伊，他的手指撫上桑伊濕潤的睫毛，憐惜道，“桑桑，會舒服些嗎？”
桑伊呼吸急促，他緩了好半晌才喃喃，“師父。”
“再次見面之後……”玉清低聲道，“我與桑桑並沒有怎麽親密接觸過，除了第一日。”
桑伊舌尖舔了舔嫣紅的唇，他垂下眸，“都沒有，感覺過分親密了，會很不負責任。”
“但孫悟空……”這個名字一出口，玉清又硬生生壓下去，這樣好像在嫉妒一樣，太難看了。
可事實上，他就是嫉妒，壓抑在心裏，他不能對桑伊說什麽。
桑伊聽見孫悟空的名字時指尖輕顫，那天他的確是糊塗了，總是這樣猶猶豫豫的，傷到的人就會更多了。
玉清閉了閉眼，笑了一下，“其實……我還是很高興。”
桑伊略帶茫然地嗯了聲。
“能再次見到你，再次與你一起，我很高興。”玉清說，“即便什麽都不做，只是看著你那種歡悅已經無可比擬。”
桑伊咬緊了唇。
“好好休息吧。”玉清扶著桑伊躺下，“等病好了再說別的。”
桑伊睫毛抖動著，他躺下來扯緊了被子，看著玉清。
“睡吧。”玉清笑道，“師父會在這裏守著你的。”
“師父。”桑伊忽然握了一縷玉清垂下來的白發，“我記得那個時候你並非白發。”
玉清楞了一下，他輕聲說，“時間太久了，顏色由黑變白也不是什麽怪事。”
“師父比起那個時候，也變了很多。”桑伊說，“現在的溫柔很直接。”
玉清輕笑一聲，“這話的意思……難道曾經不那麽溫柔？”
“第一次見到師父的時候，我覺得師父很適合握劍。”桑伊說，“做那種性情孤高的劍客。”
玉清道，“那可讓你失望了，不過你若是喜歡我也可以握上劍。”
“師父現在這樣就很好。”桑伊的臉貼上玉清的腿，他聲音很低，“我一直知道，我很依賴師父，以前我時常想，若是師父有朝一日都不包容我做的事，那一定是我真的太過分了。”
“你做事從來不過分。”玉清低聲說，“桑桑是一個很好的孩子。”
“師父把我當孩子嗎？”
“要是把你當孩子便不會喜歡你。”玉清道，“我從來沒有把你當過孩子。”
桑伊莞爾，“可是有一段時間我卻把師父當做我的父親一樣的對象。”
玉清：“……”
桑伊說，“不過現在想想，也許只是因為師父對我太好了。”
“我自然要對你好的。”玉清輕笑一聲，“你是我的小徒弟，也是我唯一的認定的伴侶，我不對你好對誰好？”
是小徒弟。
在昆侖山的時候，桑伊偶爾會謔謔玉清養的仙鶴，有很長一段時間那些仙鶴見到他又愛又怕，躲得厲害，桑伊大概是處於叛逆期，便去騷擾玉清。
玉清和南極仙翁下棋，他也要在一旁指點幾句，讓玉清跟著他指點的走，因此那段時間玉清沒少輸給南極仙翁。
玉清很縱容他，有時候桑伊會想，幸好他不是真的剛破殼的鳥，要不然被這麽溺愛早就歪了。
“是啊……”桑伊呢喃著，“師父對我太好了，有些話我想說都很糾結。”
“桑桑。”
“師父。”桑伊忽地打斷了玉清的話，他問，“如果我想離開的話，你會不會同意？”
玉清一怔，他道，“你現在還生著病，我們不說這些。”
可桑伊卻固執道，“就要現在說，師父，就要現在。”
玉清靜靜地看著桑伊，他的目光溫柔，落在桑伊的那雙琥珀色眼瞳裏，“桑桑，這裏不好嗎？為什麽想要離開？”
“這裏很好。”桑伊閉了閉眼，低聲說，“你們也很好，大家都很好，我只是想出去走走。”
“去哪裏？僅僅是離開這裏，還是……”玉清輕輕吐出一口氣來問，“還是要離開這個世界？”
桑伊睫毛顫了顫，他道，“至少現在我只想離開這裏。”
玉清抿緊了唇角。
“師父，我的腦子是混亂的。”桑伊喃喃，“在這樣的混亂中，我無法做出一個準確的選擇，我想要離開，想要讓自己清醒一些，想知道到底如何面對你們。”
玉清的眉也壓了下來，他道，“若是我把他們全都趕走，你是不是就不想走了？”
“我總也要把和他們的關系處理好吧？”桑伊擡眸看著玉清，“當然不僅僅是他們的，還有我和師父你的關系。”
玉清繃緊了下顎，他道，“你想……怎麽做？”
“等我好起來，如果我想離開你不要阻止我。”桑伊說，“不過不會這麽快，至少……桃花酒還沒釀好。”
玉清腦子裏閃過什麽後聲音低啞起來，“你釀酒的時候就想好了嗎？”
“有一點吧……”桑伊說，“我只知道，現在這樣的情況不是我想要的，也沒有不開心，就是覺得應對起來會很累。”
玉清心神一震，他緊緊地看著桑伊，桑伊眼眸中帶著平靜又溫和的顏色，可桑伊說，會很累。
“師父，其實你們也很累對嗎？”桑伊道，“那麽不如我們都冷靜一些。”
玉清想說他不累。
他的確不累，只要能看到桑伊便已經很好了，他也依舊堅信著，最終留在桑伊身邊的人是他，盡管現在的他沒有得到任何承諾。
桑伊彎了彎眼眸，“師父，我要睡覺了。”
桑伊閉上了眼。
玉清沒動，他手中端著那只藥碗，又那麽一瞬間，他很想破了這只碗，感受一下疼痛，或許疼痛會讓他清醒。
可若是那樣的話，桑桑會擔心吧？本來桑桑便還在生病。
最終玉清什麽都沒做，他端著碗輕輕地離開了房間。
……
他睡得迷迷糊糊的，卻也能感受到自己在發燒。
有時候覺得這些設定真是奇怪，無論是妖是仙，一旦生病了卻又和平常人無異……雖然他既非妖又非仙。
他能感受到玉清摸他的額頭，也能聽見其他人來看他的聲音。
但他很疲憊，不想睜開眼。
直到半夜的時候，桑伊被關門聲倏然驚醒，屋子裏擺放著夜明珠，不至於昏暗。
桑伊撐著身體坐起來，看向緊閉的門，應當是玉清出去了。
他的喉嚨幹啞得厲害，想喝水。
桑伊輕輕地呼出一口氣，扶著床沿下床，鞋子就放在床邊，可他似乎連穿鞋子的力氣都沒有。
桑伊揉了揉腦袋放棄了穿鞋的想法。
平時很近的距離，在今天生了病的桑伊眼裏，似乎也變得很遠。
地板冰涼，卻讓桑伊覺得很舒服。
他來到桌邊，勉強倒了杯水喝下後趴在桌上。
【這樣睡一夜的話，感冒會更嚴重吧？】系統出聲道，【還是回床上睡吧。】
桑伊唔了一聲，有氣無力的，“我也想回床上睡，可是沒什麽力氣了，現在走過去的話肯定會摔倒的，那太丟臉了。”
系統嘆了口氣，【我說你叫一聲他們就好了。】
“……”桑伊安靜了片刻道，“是啊，本來……叫一聲就好了，可我現在，叫不出來。”
【這麽別扭做什麽？反正他們都是你曾經的伴侶，現在怎麽不能繼續呢？】系統說，【全要了不就好了？】
桑伊：“……”
桑伊嘴角抽了抽，頗有些無語，“你回去了一趟怎麽變得這麽狂放？”
系統茫然，【有嗎？】
桑伊搖了搖頭閉上眼睛，他呢喃著，“你倒是快一點啊……”
他眼睛已經疲憊不堪的時候，一團黑霧在他面前化為人形，羅睺皺緊了眉，“那元始天尊說照顧你，就是這樣照顧的？”
桑伊無奈地睜開眼看著羅睺。
羅睺伸出手將桑伊抱進懷裏，神色冷冽，“還有你也是，明明生病了這裏這麽多人叫一聲就好了，怎麽能坐在這裏？”
桑伊：“……”被教訓了。
“還沒穿鞋！”羅睺的視線移到那光潔的腳上，臉色更沈了，“你是不是故意的？”
桑伊有些怵羅睺的臉色，他嘀咕著，“你兇什麽？”
羅睺：“……”
他忍不住咬牙切齒，“我這就叫兇了？真兇的時候你還沒看見呢。”
桑伊：“……”
“好好睡著。”羅睺把桑伊放到床上後說，“不準隨便下地，有事叫我，我就在這裏。”
桑伊眨了眨眼，“沒關系，你回去休息吧。”
“休息？本來就不是那些無謂的東西對我來說沒有那麽重要。”羅睺道，“不過你若是願意讓我上床，我自然和你一起休息。”
桑伊閉眼：“那你還是待著吧。”
“真是無情。”
羅睺輕哼一聲後在床邊坐下，他一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桑伊，在夜明珠的映照下，桑伊那張臉比平時更為朦朧和柔和，格外美麗。
桑伊沒睡著，男人的視線充滿了侵略性和穿透力，猶如實質一般，讓他根本睡不著。
桑伊沒忍住睜開眼看著羅睺，“你把眼睛閉上，別看我。”
羅睺嗯哼一聲，眼珠子都沒動一下，“看看你怎麽了？好看，多看。”
桑伊：“……”
他默不作聲閉上眼，過了片刻又睜開，對上羅睺那雙眼，他說，“要不你還是走吧？”
“不走。”羅睺道，“我怕剛才那種事情再發生，還是要看著你比較好。”
桑伊：“……”
他說，“那你閉上眼睛休息。”
“我可以和你一起休息。”羅睺說，“或許你現在很冷，需要人給你暖床。”
桑伊：“……”
他現在若是還看不出羅睺的目的那就是真笨了，桑伊木著臉，“呵呵，那你看吧。”
羅睺愛看就看吧，他不管了。
沒多少，桑伊渾渾噩噩地發起熱來，他渾身發燙，卻又覺得很冷。
羅睺摸了摸桑伊的臉，被神志不清的桑伊抓緊了手。
“桑桑。”羅睺俯下身來，“是不是冷？”
冷……桑伊想，好冷。
很快，一團熱源貼了上來，羅睺敞開了衣襟把桑伊抱進懷裏。
他並未做多餘的事，把懷裏冷得瑟瑟發抖的桑伊抱得很緊，低著聲音安撫，“我在。”
桑伊整了睜眼，卻只看到一團模糊的影子，可他知道是誰摟著他取暖。
沒多久，玉清也返回來了。
在看到羅睺的那一刻，他眉頭還沒來得及皺起，便被羅睺冷嘲一番。
“喲，不是照顧人嗎？怎麽讓人自己下去喝水，若不是我來得及時，他便要在地上睡一夜了。”
玉清怔了怔，他眼底閃過愧疚，卻沒有過多解釋自己出去做了什麽。
桑伊恍恍惚惚抓緊了羅睺的衣服，“師父。”
羅睺按著桑伊的腦袋進自己懷裏，“什麽師父？你聽錯了，睡覺。”
桑伊唔了聲，又閉眼。
羅睺冷冷地瞪了玉清一眼，“現在他要休息了，你最好出去。”
玉清這次沒說什麽，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。
……
桑伊這一場病來勢洶洶，但度過了第一天的發熱，後續都斷斷續續的，說不上很糟糕，卻怎麽都好不起來。
桑伊不在意，宅子裏其他人倒是一個比一個緊張。
桑伊每每想起這些，都有些詫異這些人居然能夠在宅子裏保持著表面的和平，若是要說打起來，就數孫悟空和羅睺打得更多，其次是通天，鴻鈞和玉清從不會輕易動手。
桑伊已經在心裏思考著離開的事情了。
就算暫時無法離開這個世界，至少他也要離開這座宅子。
外面已經被霜雪染白。
桑伊看著外面大雪紛飛。
桃樹已經被雪覆蓋，也不知道桃花酒現在可不可以喝了？
桑伊披上鬥篷推開門。
“身體還沒好呢，出來做什麽？”鴻鈞忽然出現在身邊扶住桑伊，他輕皺了下眉，“外面風大，冷。”
“嗯？”桑伊輕眨了下眼，他拉了一下鴻鈞的衣服，“還好，沒那麽冷，不用緊張。”
鴻鈞道，“那我陪著你。”
桑伊沒說話。
他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，然後看著雪花在他手中飛快融化，寒風吹過，分外刺骨。
桑伊握緊了拳頭放下來，他沒有看鴻鈞，只道，“生病這些日子我有好好想過了。”
鴻鈞沈默了片刻問，“什麽？”
“現在這樣，我不喜歡。”桑伊聲音很輕，“我想……離開這裏。”
鴻鈞看向桑伊。
“讓我走吧。”桑伊擡眸看著鴻鈞，“我想離開這裏，去哪裏都行，至少給我好好思考的時間。”
鴻鈞沒有說話，他的臉上也沒有特別的表情，好像已經猜到了桑伊會這樣說。
桑伊喃喃道，“跟你們在一起，我永遠找不出一個結果，也許等我走了，反而能思考出來我想和誰在一起，或者我更喜歡誰……你們現在也很累對嗎？”
“不累。”鴻鈞只從嘴裏憋出兩個字來。
桑伊沒忍住笑了一下，他緩緩道，“可是我不喜歡這樣，不喜歡現在這種生活，我很累。”
鴻鈞垂下眼，他看著桑伊攏著披風的手，白皙修長的手指在冷風中吹得通紅。
桑伊說，很累。
他抿著嘴角將桑伊的手握住，“好涼，還是進去吧。”
桑伊定定地看著鴻鈞，“我可以走嗎？”
鴻鈞沒說話，他只是拉著桑伊回了房間。
屋子裏和外面仿佛兩個世界，溫暖極了，鴻鈞的手摸上桑伊的臉許久才問，“你要去哪裏？”
“去哪裏都行。”
鴻鈞又閉嘴了。
他安靜又認真地看著桑伊的臉，桑伊很漂亮，可他喜歡桑伊並非是因為桑伊漂亮。
或許在他答應桑伊日日去陪桑伊聊天的時候，或許是桑伊送給他果子的時候，又或許是桑伊叫他鴻鈞的時候，說不清哪一刻，他就喜歡上了這個人。
桑伊想離開。
他找了桑伊很久，他舍不得，也不想桑伊走。
他會擔心桑伊在外面是否有危險，是否會遇上別的喜歡的人，又是否會忘記他再也不會回來了。
他……
可桑伊說，很累。
琥珀色的眼中都是溫柔的渴望，許久，鴻鈞才輕聲說，“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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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抓魚回來之後桑伊就病倒了。
起床軟綿無力之時, 桑伊還以為自己只是太累了，直到他發現腦袋昏沈才意識到或許自己生病了。
耳邊的聲音似有若無。
好像有大夫來過了, 又好像有人在吵架。
“既然是神仙，治療他的病輕輕松松才對吧？”孫悟空咬牙，“也不知要你們何用。”
鴻鈞面色沈沈，他伸手摸了摸桑伊的額頭，“他體質不好，如今也並非妖仙，倒是你們為什麽要隨意讓他下水？”
“說這些無濟於事。”玉清輕皺了下眉，“我來照顧他就好了，你們都出去吧, 別吵他休息。”
這次沒有人再說話。
……
桑伊做了混亂的夢。
從他經歷飛機失事到現在。
他似乎回到了很久沒有回去的家裏, 他的房間依舊幹凈整潔, 兄長坐在他的書桌前握著他們的合照。
說起來，他和哥哥其實沒怎麽合照過，哥哥並不是一個很喜歡照相的人，連合照也是他十八歲生日的時候照的，那是第一張也是最後一張。
十八歲生日之後沒多久, 他便作為交換生前往國外。
他記得東西太少，連夢裏，那些人的影子也是模糊不清的。
“似乎燒得更厲害了。”耳邊傳來一道略帶擔憂的聲音，“不如用丹藥試試。”
“他現在只是凡人之軀，那些藥物他的身體承受不住。”鴻鈞的聲音帶著憂慮。
後面的話桑伊聽不清了，他又一次跌入了那些詭亂的夢境之中, 可這次, 他沒有再看見哥哥了。
他看見了另一個人，那個人握著巨大的黑色鐮刀, 那把鐮刀上散發著詭異的死亡的氣息。
男人高眉深目，是異國人特有的格外英俊。
“你又一次……拋下了我。”
又一次拋下了他，是誰？誰拋下了他？
桑伊睜開眼的時候還覺得頭暈乎乎的，他只看見玉清白色的發。
他手指輕輕地拽上玉清的衣服，“師父。”
玉清正在吹藥，聽見桑伊的聲音他放下藥碗來扶桑伊，“感覺怎麽樣？”
“還好。”桑伊沒什麽力氣地靠在玉清懷裏，“就是有點頭疼。”
玉清的指腹按上桑伊的腦袋，“桑桑，你是不是很不開心？”
“為什麽這樣問？”
“你這次生病可是因為不開心。”
桑伊靜默了片刻道，“師父，我沒有不高興，也沒有什麽心理問題，你們想得太多了。”
“大夫說你郁結於心。”
“庸醫。”
玉清：“……”
桑伊擡眸看著玉清，“我就是入水著涼了，絕不是因為什麽郁結於心，師父，這點我還是分得清的，不僅分得清，我也很清楚自己的狀態。”
玉清摸了摸桑伊的臉，還是燙的，還在發熱，他道，“你現在腦子不清醒，得吃了藥好好休息。”
桑伊：“……”
他覺得玉清才腦子不清醒。
系統說，【你怎麽不順著他的話承認，承認的話，說不定他們就不會這樣逼著你了。】
桑伊：“……”可他壓根沒什麽抑郁癥，他要承認什麽？這樣的謊言他也不喜歡。
想到這裏，他忽然開口，“系統，該不會是你搞的吧？”
【你想太多了，我才沒有這樣大的本事。】系統差點炸毛，【你汙蔑我。】
桑伊連忙順毛，“是是是，抱歉，是我的錯。”
系統一見桑伊這樣立馬心軟，【好了，放心吧，我肯定會找到機會讓你離開這裏的。】
桑伊眼睫一彎，“好，我等著。”
玉清端了藥碗來餵桑伊，桑伊伸手去接，“師父，我自己喝就可以了。”
“你還生著病呢，沒什麽力氣，我幫你。”玉清沒給桑伊，“我試過了，不苦。”
桑伊眨了眨眼，小聲說，“那好吧。”
雖然說不苦，但入口時藥水詭異的味道還是讓桑伊蹙眉了。
玉清眉眼中含了些許笑意，“還是苦？”
桑伊唔了聲，他是真想接過來一口氣喝完的。
玉清溫聲道，“張嘴。”
桑伊下意識張開嘴，下一刻，甜滋滋的味道在嘴裏蔓延開來。
桑伊眨巴了下眼看著玉清。
“嗯，糖丸。”玉清道，“吃了之後便好好休息。”
桑伊唔了聲，他舌尖抵了抵糖丸，“師父也吃了嗎？”
“師父不吃糖。”玉清說到這裏頓了頓，“不過若是桑桑願意與師父分享也可以。”
“啊？”桑伊有些楞，“分享……”
“嗯，分享。”玉清捏著桑伊的下巴，吻上桑伊的唇。
桑伊睜大眼，他腦子有些暈暈乎乎地想，嗯……師父，會傳染吧？
但沒有什麽力氣去抗拒師父的親吻了。
他只能仰著頭被迫接受了這個吻。
糖融化了。
分不清口中的甜是什麽甜味，桑伊只能努力吞咽下去，吞咽得極了，他甚至連呼吸都無法維系。
口中的甜消失得幹幹凈凈，玉清才松開了桑伊，他的手指撫上桑伊濕潤的睫毛，憐惜道，“桑桑，會舒服些嗎？”
桑伊呼吸急促，他緩了好半晌才喃喃，“師父。”
“再次見面之後……”玉清低聲道，“我與桑桑並沒有怎麽親密接觸過，除了第一日。”
桑伊舌尖舔了舔嫣紅的唇，他垂下眸，“都沒有，感覺過分親密了，會很不負責任。”
“但孫悟空……”這個名字一出口，玉清又硬生生壓下去，這樣好像在嫉妒一樣，太難看了。
可事實上，他就是嫉妒，壓抑在心裏，他不能對桑伊說什麽。
桑伊聽見孫悟空的名字時指尖輕顫，那天他的確是糊塗了，總是這樣猶猶豫豫的，傷到的人就會更多了。
玉清閉了閉眼，笑了一下，“其實……我還是很高興。”
桑伊略帶茫然地嗯了聲。
“能再次見到你，再次與你一起，我很高興。”玉清說，“即便什麽都不做，只是看著你那種歡悅已經無可比擬。”
桑伊咬緊了唇。
“好好休息吧。”玉清扶著桑伊躺下，“等病好了再說別的。”
桑伊睫毛抖動著，他躺下來扯緊了被子，看著玉清。
“睡吧。”玉清笑道，“師父會在這裏守著你的。”
“師父。”桑伊忽然握了一縷玉清垂下來的白發，“我記得那個時候你並非白發。”
玉清楞了一下，他輕聲說，“時間太久了，顏色由黑變白也不是什麽怪事。”
“師父比起那個時候，也變了很多。”桑伊說，“現在的溫柔很直接。”
玉清輕笑一聲，“這話的意思……難道曾經不那麽溫柔？”
“第一次見到師父的時候，我覺得師父很適合握劍。”桑伊說，“做那種性情孤高的劍客。”
玉清道，“那可讓你失望了，不過你若是喜歡我也可以握上劍。”
“師父現在這樣就很好。”桑伊的臉貼上玉清的腿，他聲音很低，“我一直知道，我很依賴師父，以前我時常想，若是師父有朝一日都不包容我做的事，那一定是我真的太過分了。”
“你做事從來不過分。”玉清低聲說，“桑桑是一個很好的孩子。”
“師父把我當孩子嗎？”
“要是把你當孩子便不會喜歡你。”玉清道，“我從來沒有把你當過孩子。”
桑伊莞爾，“可是有一段時間我卻把師父當做我的父親一樣的對象。”
玉清：“……”
桑伊說，“不過現在想想，也許只是因為師父對我太好了。”
“我自然要對你好的。”玉清輕笑一聲，“你是我的小徒弟，也是我唯一的認定的伴侶，我不對你好對誰好？”
是小徒弟。
在昆侖山的時候，桑伊偶爾會謔謔玉清養的仙鶴，有很長一段時間那些仙鶴見到他又愛又怕，躲得厲害，桑伊大概是處於叛逆期，便去騷擾玉清。
玉清和南極仙翁下棋，他也要在一旁指點幾句，讓玉清跟著他指點的走，因此那段時間玉清沒少輸給南極仙翁。
玉清很縱容他，有時候桑伊會想，幸好他不是真的剛破殼的鳥，要不然被這麽溺愛早就歪了。
“是啊……”桑伊呢喃著，“師父對我太好了，有些話我想說都很糾結。”
“桑桑。”
“師父。”桑伊忽地打斷了玉清的話，他問，“如果我想離開的話，你會不會同意？”
玉清一怔，他道，“你現在還生著病，我們不說這些。”
可桑伊卻固執道，“就要現在說，師父，就要現在。”
玉清靜靜地看著桑伊，他的目光溫柔，落在桑伊的那雙琥珀色眼瞳裏，“桑桑，這裏不好嗎？為什麽想要離開？”
“這裏很好。”桑伊閉了閉眼，低聲說，“你們也很好，大家都很好，我只是想出去走走。”
“去哪裏？僅僅是離開這裏，還是……”玉清輕輕吐出一口氣來問，“還是要離開這個世界？”
桑伊睫毛顫了顫，他道，“至少現在我只想離開這裏。”
玉清抿緊了唇角。
“師父，我的腦子是混亂的。”桑伊喃喃，“在這樣的混亂中，我無法做出一個準確的選擇，我想要離開，想要讓自己清醒一些，想知道到底如何面對你們。”
玉清的眉也壓了下來，他道，“若是我把他們全都趕走，你是不是就不想走了？”
“我總也要把和他們的關系處理好吧？”桑伊擡眸看著玉清，“當然不僅僅是他們的，還有我和師父你的關系。”
玉清繃緊了下顎，他道，“你想……怎麽做？”
“等我好起來，如果我想離開你不要阻止我。”桑伊說，“不過不會這麽快，至少……桃花酒還沒釀好。”
玉清腦子裏閃過什麽後聲音低啞起來，“你釀酒的時候就想好了嗎？”
“有一點吧……”桑伊說，“我只知道，現在這樣的情況不是我想要的，也沒有不開心，就是覺得應對起來會很累。”
玉清心神一震，他緊緊地看著桑伊，桑伊眼眸中帶著平靜又溫和的顏色，可桑伊說，會很累。
“師父，其實你們也很累對嗎？”桑伊道，“那麽不如我們都冷靜一些。”
玉清想說他不累。
他的確不累，只要能看到桑伊便已經很好了，他也依舊堅信著，最終留在桑伊身邊的人是他，盡管現在的他沒有得到任何承諾。
桑伊彎了彎眼眸，“師父，我要睡覺了。”
桑伊閉上了眼。
玉清沒動，他手中端著那只藥碗，又那麽一瞬間，他很想破了這只碗，感受一下疼痛，或許疼痛會讓他清醒。
可若是那樣的話，桑桑會擔心吧？本來桑桑便還在生病。
最終玉清什麽都沒做，他端著碗輕輕地離開了房間。
……
他睡得迷迷糊糊的，卻也能感受到自己在發燒。
有時候覺得這些設定真是奇怪，無論是妖是仙，一旦生病了卻又和平常人無異……雖然他既非妖又非仙。
他能感受到玉清摸他的額頭，也能聽見其他人來看他的聲音。
但他很疲憊，不想睜開眼。
直到半夜的時候，桑伊被關門聲倏然驚醒，屋子裏擺放著夜明珠，不至於昏暗。
桑伊撐著身體坐起來，看向緊閉的門，應當是玉清出去了。
他的喉嚨幹啞得厲害，想喝水。
桑伊輕輕地呼出一口氣，扶著床沿下床，鞋子就放在床邊，可他似乎連穿鞋子的力氣都沒有。
桑伊揉了揉腦袋放棄了穿鞋的想法。
平時很近的距離，在今天生了病的桑伊眼裏，似乎也變得很遠。
地板冰涼，卻讓桑伊覺得很舒服。
他來到桌邊，勉強倒了杯水喝下後趴在桌上。
【這樣睡一夜的話，感冒會更嚴重吧？】系統出聲道，【還是回床上睡吧。】
桑伊唔了一聲，有氣無力的，“我也想回床上睡，可是沒什麽力氣了，現在走過去的話肯定會摔倒的，那太丟臉了。”
系統嘆了口氣，【我說你叫一聲他們就好了。】
“……”桑伊安靜了片刻道，“是啊，本來……叫一聲就好了，可我現在，叫不出來。”
【這麽別扭做什麽？反正他們都是你曾經的伴侶，現在怎麽不能繼續呢？】系統說，【全要了不就好了？】
桑伊：“……”
桑伊嘴角抽了抽，頗有些無語，“你回去了一趟怎麽變得這麽狂放？”
系統茫然，【有嗎？】
桑伊搖了搖頭閉上眼睛，他呢喃著，“你倒是快一點啊……”
他眼睛已經疲憊不堪的時候，一團黑霧在他面前化為人形，羅睺皺緊了眉，“那元始天尊說照顧你，就是這樣照顧的？”
桑伊無奈地睜開眼看著羅睺。
羅睺伸出手將桑伊抱進懷裏，神色冷冽，“還有你也是，明明生病了這裏這麽多人叫一聲就好了，怎麽能坐在這裏？”
桑伊：“……”被教訓了。
“還沒穿鞋！”羅睺的視線移到那光潔的腳上，臉色更沈了，“你是不是故意的？”
桑伊有些怵羅睺的臉色，他嘀咕著，“你兇什麽？”
羅睺：“……”
他忍不住咬牙切齒，“我這就叫兇了？真兇的時候你還沒看見呢。”
桑伊：“……”
“好好睡著。”羅睺把桑伊放到床上後說，“不準隨便下地，有事叫我，我就在這裏。”
桑伊眨了眨眼，“沒關系，你回去休息吧。”
“休息？本來就不是那些無謂的東西對我來說沒有那麽重要。”羅睺道，“不過你若是願意讓我上床，我自然和你一起休息。”
桑伊閉眼：“那你還是待著吧。”
“真是無情。”
羅睺輕哼一聲後在床邊坐下，他一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桑伊，在夜明珠的映照下，桑伊那張臉比平時更為朦朧和柔和，格外美麗。
桑伊沒睡著，男人的視線充滿了侵略性和穿透力，猶如實質一般，讓他根本睡不著。
桑伊沒忍住睜開眼看著羅睺，“你把眼睛閉上，別看我。”
羅睺嗯哼一聲，眼珠子都沒動一下，“看看你怎麽了？好看，多看。”
桑伊：“……”
他默不作聲閉上眼，過了片刻又睜開，對上羅睺那雙眼，他說，“要不你還是走吧？”
“不走。”羅睺道，“我怕剛才那種事情再發生，還是要看著你比較好。”
桑伊：“……”
他說，“那你閉上眼睛休息。”
“我可以和你一起休息。”羅睺說，“或許你現在很冷，需要人給你暖床。”
桑伊：“……”
他現在若是還看不出羅睺的目的那就是真笨了，桑伊木著臉，“呵呵，那你看吧。”
羅睺愛看就看吧，他不管了。
沒多少，桑伊渾渾噩噩地發起熱來，他渾身發燙，卻又覺得很冷。
羅睺摸了摸桑伊的臉，被神志不清的桑伊抓緊了手。
“桑桑。”羅睺俯下身來，“是不是冷？”
冷……桑伊想，好冷。
很快，一團熱源貼了上來，羅睺敞開了衣襟把桑伊抱進懷裏。
他並未做多餘的事，把懷裏冷得瑟瑟發抖的桑伊抱得很緊，低著聲音安撫，“我在。”
桑伊整了睜眼，卻只看到一團模糊的影子，可他知道是誰摟著他取暖。
沒多久，玉清也返回來了。
在看到羅睺的那一刻，他眉頭還沒來得及皺起，便被羅睺冷嘲一番。
“喲，不是照顧人嗎？怎麽讓人自己下去喝水，若不是我來得及時，他便要在地上睡一夜了。”
玉清怔了怔，他眼底閃過愧疚，卻沒有過多解釋自己出去做了什麽。
桑伊恍恍惚惚抓緊了羅睺的衣服，“師父。”
羅睺按著桑伊的腦袋進自己懷裏，“什麽師父？你聽錯了，睡覺。”
桑伊唔了聲，又閉眼。
羅睺冷冷地瞪了玉清一眼，“現在他要休息了，你最好出去。”
玉清這次沒說什麽，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。
……
桑伊這一場病來勢洶洶，但度過了第一天的發熱，後續都斷斷續續的，說不上很糟糕，卻怎麽都好不起來。
桑伊不在意，宅子裏其他人倒是一個比一個緊張。
桑伊每每想起這些，都有些詫異這些人居然能夠在宅子裏保持著表面的和平，若是要說打起來，就數孫悟空和羅睺打得更多，其次是通天，鴻鈞和玉清從不會輕易動手。
桑伊已經在心裏思考著離開的事情了。
就算暫時無法離開這個世界，至少他也要離開這座宅子。
外面已經被霜雪染白。
桑伊看著外面大雪紛飛。
桃樹已經被雪覆蓋，也不知道桃花酒現在可不可以喝了？
桑伊披上鬥篷推開門。
“身體還沒好呢，出來做什麽？”鴻鈞忽然出現在身邊扶住桑伊，他輕皺了下眉，“外面風大，冷。”
“嗯？”桑伊輕眨了下眼，他拉了一下鴻鈞的衣服，“還好，沒那麽冷，不用緊張。”
鴻鈞道，“那我陪著你。”
桑伊沒說話。
他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，然後看著雪花在他手中飛快融化，寒風吹過，分外刺骨。
桑伊握緊了拳頭放下來，他沒有看鴻鈞，只道，“生病這些日子我有好好想過了。”
鴻鈞沈默了片刻問，“什麽？”
“現在這樣，我不喜歡。”桑伊聲音很輕，“我想……離開這裏。”
鴻鈞看向桑伊。
“讓我走吧。”桑伊擡眸看著鴻鈞，“我想離開這裏，去哪裏都行，至少給我好好思考的時間。”
鴻鈞沒有說話，他的臉上也沒有特別的表情，好像已經猜到了桑伊會這樣說。
桑伊喃喃道，“跟你們在一起，我永遠找不出一個結果，也許等我走了，反而能思考出來我想和誰在一起，或者我更喜歡誰……你們現在也很累對嗎？”
“不累。”鴻鈞只從嘴裏憋出兩個字來。
桑伊沒忍住笑了一下，他緩緩道，“可是我不喜歡這樣，不喜歡現在這種生活，我很累。”
鴻鈞垂下眼，他看著桑伊攏著披風的手，白皙修長的手指在冷風中吹得通紅。
桑伊說，很累。
他抿著嘴角將桑伊的手握住，“好涼，還是進去吧。”
桑伊定定地看著鴻鈞，“我可以走嗎？”
鴻鈞沒說話，他只是拉著桑伊回了房間。
屋子裏和外面仿佛兩個世界，溫暖極了，鴻鈞的手摸上桑伊的臉許久才問，“你要去哪裏？”
“去哪裏都行。”
鴻鈞又閉嘴了。
他安靜又認真地看著桑伊的臉，桑伊很漂亮，可他喜歡桑伊並非是因為桑伊漂亮。
或許在他答應桑伊日日去陪桑伊聊天的時候，或許是桑伊送給他果子的時候，又或許是桑伊叫他鴻鈞的時候，說不清哪一刻，他就喜歡上了這個人。
桑伊想離開。
他找了桑伊很久，他舍不得，也不想桑伊走。
他會擔心桑伊在外面是否有危險，是否會遇上別的喜歡的人，又是否會忘記他再也不會回來了。
他……
可桑伊說，很累。
琥珀色的眼中都是溫柔的渴望，許久，鴻鈞才輕聲說，“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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